秋天到来，蔬果丰收。作为秋季的代表水果，各地的柑橘近期纷纷上市。
《橘录》中“颗极大，有及尺以上围者，皮厚而色红，藏之久而味愈甘”的“海红柑”，考证为温州人熟知的瓯柑的祖先
在众多柑橘品类中，温产柑橘自古品质出众。据中国最早的柑橘专著《橘录》序：“橘出温郡，最多种。”温柑不仅深受本地人喜爱，还早早作为地方特产中的拳头品牌，走出温州、走向海外。
今天我们就来说一说产自日本，却以温州命名的“温州蜜柑”。它从温州走出，以一己之力带火了日本柑橘行业，在海外大放异彩400多年后，由留学日本的瑞安人许璇带回故乡。
温州蜜柑火销日本
去过日本或喜欢日本食品的网友也许会发现，日本人很喜欢橘子，而在众多橘子中，有一种出镜率很高的特色水果“温州みかん”，翻译成中文是“温州蜜柑”。
这种“温州蜜柑”普遍个头适中，果皮薄、果肉细腻、酸甜浓郁，是日本人眼中的“橘中之王”。据日本农林水产省统计，截至2022年年初，在农林水产省登记的柑橘种类有103种，其中产量最大的品种就是“温州蜜柑”。值得一提的是，“温州蜜柑”并不是近年培养的水果，作为日本特产中的“老品牌”，上世纪70年代左右，“温州蜜柑”这一品类，在日本全国栽培面积和产量一度占所有柑橘总面积和总产量的90%以上。
日本饮料产品外包装上标注的“温州みかん，”即“温州蜜柑”
日本大众对于“温州蜜柑”的喜爱，不仅表现在水果本身。人们还将它制作成果汁、果酒、果酱、罐头、蜜饯、饼干等副产品，甚至在日本影视剧、动漫中都有其身影。
作为日本招牌特产，“温州蜜柑”还远销海外。南至澳大利亚、新西兰，北达俄罗斯黑海沿岸等地区，全球很多地方都分布有“温州蜜柑”的果园。
溯源故事扑朔迷离
作为实打实的日本特产，“温州蜜柑”为何会以“温州”命名，它和温州有什么关系？
对于这个问题，中日双方的学者都曾做过研究，说法也是扑朔迷离：有认为是日本遣唐使特意到中国取种的；有认为是日本僧人无意中从中国带回柑橘，无意中丢了种子长成果树的；也有人认为，日本民众喜欢中国小说，从书中听闻“温州蜜柑”很甜，于是借用其名等等。
其中，受到较多认可的观点是：“温州蜜柑”来源于中国带回去的品种。
《日本书纪》书影
据《日本书纪》（日本留传至今最早的正史）记载：“约1200多年前，受命于天皇的使者（遣唐使），把蜜柑作为长生不老的水果从中国带回。”
中国方面的记载则要推迟一些：明代日本僧人智惠来天台国清寺取经时，取道温州，带回柑橘在鹿儿岛、长岛栽植，几经嫁接、改进，培育出皮薄无核、味甜如蜜的新品种——“温州蜜柑”（也称“温州蜜橘”）。
1936年，日本的一位果业专家在长岛发现了一棵约300年树龄的“温州蜜柑”古树，树高7米，树冠27米，树干粗1.8米，长岛“温州蜜桔”的树种，都是这棵古树引种的后代。据推测，这棵树有嫁接的痕迹，实际树龄正好追溯到明代。
在日本本土作品中，第一次关于“蜜柑”的记录也是在明代，即公元1418年（明永乐十六年），伏见宫贞成亲王的《看闻日记》中，记录了地方诸侯献上“蜜柑”的事情。这两点，算是印证了明代日本僧人从温州带回柑橘的观点。
日本鹿儿岛县长岛“温州蜜柑发祥之地”的碑刻（图片来自《静说日本》）
“温州蜜柑”如何“赴日”尚无定论。但从名字来看，“温州蜜柑”一定与古时温柑颇有关联。被认为是“温州蜜柑”发祥地的鹿儿岛县长岛町政府的网站上，就承认原种来自于中国温州。
贡品温柑扬名全国
华夏大地物阜民丰，柑橘栽培历史悠久。宋代欧阳修等人合撰的《新唐书·地理志》中列举了浙江、江苏、四川、湖南、广东、广西、福建等地为贡柑产地。
元代林昉的《柑子记》载：“唐开元，天子元夕会宰执侍从，餐黄柑拜赐馈遗，号曰：传柑。”强调上皇帝御桌的“此特温柑非台柑也”，还说唐代长安御苑里，栽种有温州柑树。
到了清光绪年间，孙同元撰《永嘉闻见录》：“永嘉土产果品惟柑为最……九十月之间即摘送县中，装桶封送至省，以为贡品。”或许是因为“柑”和“官”在温州方言中同音，温柑成为元宵节“传柑（官）”的吉祥物。
受皇家青睐的温柑，在民间同样有着大批拥趸。
北宋文豪兼美食爱好者苏轼，不仅赞叹“燕南异事真堪记，三寸黄柑擘永嘉”，遇到驸马王晋卿送他温州产的黄柑时，也要赋诗“侍史传柑御座旁，人间草木尽无浆。寄与维摩三十颗，不知檐葡是余香”，将柑比作栀子花。
“三苏”中的另一位苏辙，写有《毛君惠温柑诗》：“楚山黄柑弹丸小，未识洞庭三寸柑。不有风流吴越客，谁令千里送江南。”可见当时的名士皆以温柑为联络感情的送礼佳品。
南宋抗金名将韩世忠的长子韩彦直，任温州“知州”时，因喜爱柑橘，走访温州果农写成《橘录》，为中国最早的柑橘专著
除了美味，温柑还有药用养生等多样价值，甚至被制作成“柑花香水”。
宋人张世南的《游宦纪闻》记录：“永嘉之柑，为天下冠。”其中有一种名朱栾，其香绝胜。于是人们“以笺香或降真香作片，锡为小甑，实花一重，香骨一重……”即利用蒸馏原理制作了柑花香片，蒸出的花液在浸过香料后，便是清雅的柑花花露。
温州蜜柑荣归故里
清末民初，温州人赴日留学蔚然成风，其中，就有人称“太和五杰”的瑞安许家五兄弟。许家排行老二的许璇（1876-1934），于1904年公派留日，初入京都第三高等学校，1910年7月毕业后，在10月份考到东京帝国大学农科大学（即现在的东京大学农学部）继续学习。
前排右二为许璇
1911年前后，留学中的许璇收到了一封家乡来信。时值二十世纪初，中国各地大兴农耕，瑞安务农会委托许璇从日本引入果树良种。这一委托被怀揣着“农业兴国”理想的他深深印刻在心中。
据《瑞安文史资料》第九辑记录：1913年，许璇从东京帝国大学农科毕业回国时，特意在东京附近选购了无核的“温州蜜柑”种苗，将其树苗和栽培技术带回温州用以改良。
这次引入，对于许璇和“温州蜜柑”而言，都具有重要意义。
许璇回国后执掌北京、浙江等多所高等农业院校，担任中华农学会会长等职，还首开农业经济、农村合作和粮食问题等课程，成为我国近代著名的农学家和现代农业科学奠基人之一。
“温州蜜柑”则结束了400多年的海外游历，第一次回到故乡。
1916年至1917年间，温州实业家黄溯初（1883-1945）从日本带回了兴津园艺场和兵库县川边郡稻野村的“温州蜜柑”种苗，在平阳郑楼等地种植，并逐步扩大量产；1956年，中国农业科学院先后从日本引入12批“温州蜜柑”新品种，进行本地研究改良；来自瑞安的柑橘专家曾勉受命组建了中国农业科学院柑橘研究所，攻坚培育良种，取得了丰硕成果……（曾勉和柑橘的故事我们下周再聊）
山水路漫漫，故园见青山。
留洋归来的“温州蜜柑”在华夏大地壮大发展，为后人带来了舌尖上的甜蜜。
参考资料
1.《曾被孙权作为名珍送给曹操，曾被苏轼苏辙点赞，世界上第一步柑橘学专著因它在温州诞生》鲁之哲 周丰
2.《静说日本》徐静波
3.《温州与海上丝绸之路》金柏东 金丹霞
4.《论温州在“海上丝绸之路”史上的重要地位》伍显军
5.《瑞安历史名人列传》马邦城
6.《日本温州蜜柑的生产动态》胡国谦
7.《2020年日本柑橘市场分析》荒井义明 赵裕康
8.《许璇纪念文集》张小宇 李军
编辑：倪 曲
美编：小 叶
审读：何光明
审核：欧兴俊
终审：陈锦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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