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点留学择校时，学校排名在多数家庭心中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。而浙江小伙楼佳凯因为一部电影，前往少有中国学生前往、地处偏远的美国西部蒙大拿州留学，却在这里得到了超出预期的回报，也找到了人生方向。外滩君和这位主人公聊了聊，希望通过他小众的留学体验，启发我们以更多元的视角看待一所学校的价值，以及留学的意义。
文丨Jennifer 编丨May
本文照片由受访者提供
在越来越卷的国际升学赛道上，大学排名，已经成为最重要的择校指标。为了冲击名校、乃至藤校，多少家庭在苦苦挣扎。
如果去了一所排名不高、没有名气的学校，孩子的前途是不是就毁了？
通过一部聚焦留学生真实求学经历和生活状态的纪录片《一次远行》，外滩君关注到了一位来自浙江义乌的小伙，楼佳凯（英文名JK Lou)。他是这部纪录片的主角之一。
高中时期，JK因为一部拍摄美国西部的电影《大河恋》，前往最冷达到零下32度的美国西部蒙大拿州留学。他选择了一所排名不起眼、少有中国学生前往、甚至连中介机构都不太了解的大学——蒙大拿大学。
被群山围绕的蒙大拿大学
不过，正是这一小众的留学选择，让JK迎来太多意料之外的惊喜：
作为新闻系唯一的留学生，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，他甚至成了全校师生眼里的“团宠”;
大学期间，他参与了很多激动人心的新闻拍摄，比如报道美国选举，直面特朗普；
因为表现优异，毕业后被学校聘为视频部总监，可以留校工作，并有机会办理移民申请……
这可以说是一段“低开高走”、令人艳羡的故事。在JK看来，蒙大拿的求学生活，不仅让他找到了真正热爱的领域，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。
JK在蒙大拿大学
回国后，新闻摄影专业的JK，选择成为一名独立摄影师。
在他的镜头里，有在秘鲁海拔六千多米的冰川上攀登，在落基山脉陡峭的山脊上滑雪，在亚马逊雨林里的土著生活，甚至有中东战场上的炮火纷飞….
去年11月，受央视委托，他和摄制团队前往伊拉克，拍摄一步关于伊拉克战争20周年的新闻纪录片。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拍摄计划。50天的时间里，他走南闯北，从国会议员到寻常百姓家，从难民营到打击ISIS的最前线。
JK在伊拉克拍摄
个人小红书帐号上，JK吸引了不少学生和家长的问询。与众不同的留学体验，也让我们跳出传统排名，重新定义一所大学的优劣、以及留学的价值和意义。
在繁忙的日程里，JK终于挤出时间，和外滩君聊了聊他与众不同的求学经历。采访结束后，他又开始收拾行李，飞去非洲大草原拍摄野生动物。
《一次远行》纪录片里的JK
在美国西部，
开启一段特别的留学
在留学之前，JK压根没想过，自己未来会成为一名纪录片导演和摄影师，干一份自己无比热爱的工作。
JK自幼患有比较严重的抽动症。在幼儿园和小学阶段，他也曾被安排了很多兴趣班和补习班，到了初中阶段，应试教育的校园氛围让他难以适应，加上身体原因，他一度申请了休学。
他决心出国留学。可是，要去哪里求学、选择哪一所学校，他是迷茫的。喜爱烹饪的他，曾想过去瑞士读酒店管理。
直到高二时，他独自去泰国旅行，遇到了一位曾在蒙大拿州居住的美国人。从他的口中，JK第一次听说了蒙大拿这个地方，还有影片《大河恋》。这是布拉德皮特主演的第一部电影，获得1993年的奥斯卡金像奖。
《大河恋》电影海报
影片中，雪山高耸、雄奇壮美的西部生活，深深吸引了他，JK一直幻想去这样的地方上大学。位于《大河恋》拍摄地——米苏拉（Missoula，美国蒙大拿州西部的一个县）的蒙大拿大学，正是影片主角布拉德皮特上的学校。
这所学校在全美排名150名左右，托福分要求仅有71。JK告诉留学机构，自己想去蒙大拿大学。机构老师压根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所大学，“从没有人想来这里留学。”
图源《一次远行》纪录片
8个月后，JK真的飞到了蒙大拿，成了少有的中国学生之一。这正符合他对留学的期待，那就是尽可能融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，感受风格迥异的文化和生活。
性格外向、喜欢交际的JK，为了体验西部牛仔文化，找了一个农场实习的工作。在这里，他学会了骑马、放牧，和牧民成为朋友，参加西部特色的婚礼…..俨然成了一名合格的“牛仔”。
JK和他的农场朋友
对于户外爱好者来说，这里更是绝佳的运动天堂。
地貌丰富的蒙大拿州，有着绵延不断的山谷、雪山。在地理位置上，它几乎被世界上最大的几个国家公园所包围，包括冰川国家公园、黄石国家公园、大提顿国家公园，就连去加拿大的班夫国家公园也就几个小时车程。
大学四年，JK就像当地人那样，在汹涌的融雪里漂流，无数次体验滑雪、登山、露营徒步、攀岩，再到皮划艇、打猎、飞钓，求学生活多姿多彩。
冰川国家公园成了JK户外骑行的后花园
唯一让JK感到不便的是，当地没有中超和中餐馆，也很少遇到中国人。“对于中国学生来说，这可能是一个挑战，会感觉‘好山好水好寂寞’。”
好在，JK从小喜爱烹饪，生活能力很强。
留学期间，他千方百计搜罗来各种炊具和食材，还经常用当地人闻所未闻的火锅，来招待朋友，“我觉得能带来世界和平的食物中，火锅肯定是其中之一。”
在学校食堂里，他申请过一份少有学生申请的兼职——总厨助理，发挥厨艺特长的同时，也能赚点外快。
好客的JK经常下厨招待朋友
相比较中国学生喜欢扎堆选择一些热门学校，JK无疑走了一条少有人走的路。
不过，JK却感觉，这条路给了他很多“超值回报”，包括学业上的体验。
整个大一学年，他没有确定专业方向，只是由着兴趣，上了五花八门的通识课。其中有不少冷门的课程，比如野生动物管理、森林学、生态学等。它们都是蒙大拿的特色学科，有不少向往西部风景的美国青年大老远跑来学习。
学校所在的城市，还会经常举办一些电影节活动，诸如班夫国际电影节。上课之余，JK经常去参加电影节，饱览了来自全世界的顶级户外纪录片。
与此同时，他结识了几位同为纪录片爱好者的新闻系教授。他们鼓励JK，何不尝试新闻摄影专业。蒙大拿大学的新闻系在全美排名不错，与他感兴趣的纪录片拍摄也有一定的交集。
于是JK在大学第二年，成了一名新闻系学生，也是其中唯一的留学生。
JK在新闻系读书期间
对于英语非母语学生来说，念新闻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语言障碍，曾给JK带来实实在在的挑战。
作为新闻系学生，他要和英文母语学生一起，上很多高阶写作课程，进行专业的新闻播音训练。因为有很多课程没听明白，他只能靠课后花时间，慢慢去理解；无论课上发言，还是课后交流，他都感到很能难表达尽兴，经常有词不达意的尴尬。
让他掉最多头发的，是每周一次的电台新闻直播。下午一点以后网上采集当天的新闻素材，编辑成口播稿，还要准备好和嘉宾的对话对容。
“那段日子真的很紧张，5点电台开播前的最后一节课，我根本听不见去，满脑子都是待会要播的内容。”
一番锤炼下来，JK的成长肉眼可见。很快，JK就作为兼职记者，顺利入职了校园独立媒体Montana Kaimin。这是一个位于蒙大拿大学里的学生媒体，有非常成熟的运营和管理机制，在米苏拉这个只有七万人的小城市，也能持续盈利。
蒙大拿大学里的独立媒体Montana Kaimin
这样一个校园媒体机构，给来自新闻系、文学系、艺术系和商科的学生，提供了非常好的实操环境。工作期间，JK就得到了很多报道机会：
拍摄了几十场盛大的美国大学体育联赛；
跟随当地特警，追踪拍摄一些犯罪类的新闻；
有一次还登上了军队的直升机，拍摄军事学院学生演习…..
作为新闻系学生，JK最兴奋的一次报道经历，莫过于拿到白宫颁发的记者通行证，参与美国中期选举的现场拍摄。
他记得那天，他和特朗普这位饱受争议的前总统，就隔着十几米远。当对方出现在自己的镜头里，JK觉得这一切就像在拍电影一样。
JK近距离拍摄特朗普
在零下32度，
进入纪录片的世界
新闻摄影之外，让JK倾注了最多心血和热爱的，还要数纪录片拍摄。
从2019年读大三开始，他每年都会去一座农场拍摄。刚开始，是因为学校布置了一个拍摄作业，后来则完全出于他的兴趣。
有一年，JK赶上了蒙大拿州近50年来最寒冷的冬天，最低气温达到零下32度。他很好奇，当地的牧民是如何在这样极端的气候下经营牧场的。
没想到，自驾去牧场拍摄的路上，就遇上了暴风雪，他的车陷在无人区的雪地里，附近没有手机信号，甚至看到周围有狼群经过。被困车里好几个小时后，他才在路过一辆卡车的帮助下脱困。
类似这样惊心动魄的经历，在JK日后的拍摄中不并不少见，也给了他远超同龄人的冷静、淡定。
JK在蒙大拿求学期间开的二手皮卡
也是他往返学校和农场的代步工具
接下来的四个月里，JK继续多次往返学校和牧场。为了拍摄到最自然的日常状态，他扛着设备，与牧民们同吃同住，偶尔直接睡在牛棚里。也因此，他拍摄到了很多珍贵的镜头，包括在寒冬的深夜，牧民给难产母牛接生的画面。
最终，他完成了人生中第一部独立拍摄的记录短片，《-32°》。强悍的生命力和质朴的镜头表达，让这部短片获得了美国多个新闻摄影类奖项，这也给了JK巨大的鼓励。
JK拍摄的比内格农场
初出茅庐的他，开始有更多信心和勇气，去创作更多的优秀作品。
除了自身的努力，周边的人和环境的熏陶，也功不可没。
他没想到，偏远的蒙大拿，居然聚集了很多名声在外的户外纪录片导演、摄影师。比如，自己的导师，《国家地理》杂志前主编、著名摄影师克里斯·约翰斯，就在蒙大拿大学担任客座教授。
JK的导师 约翰斯·克里斯教授
想要选上克里斯教授的课，需要先提交自己的个人作品。最终，全校只有10位学生被选中，JK是其中一个。
能成为克里斯教授的学生，让JK感到很自豪。“他的学生里，不乏奥斯卡获奖导演这样的人物。比如华裔摄影师、导演金国威，英文名Jimmy Chin，他被称为这个地球上户外摄影最厉害的人。”
此外，辽阔壮美的自然环境、西部特色的牛仔生活，也让JK的作品里，充满了野性美和自由浪漫的气息，塑造了他的审美和作品风格，比如2021年拍摄的《Grizzlies in the Wild》。
“相比国内，欧美的纪录片行业发展更为成熟，特别是蒙大拿这样的户外摄影圣地，不仅有很多顶级纪录片诞生，我身边的同龄人和教授，也都对户外纪录片很有热情和见解，这些让我非常受益。”
约翰斯·克里斯教授（左一）
出现在JK的作品里
难忘蒙大拿，
这是一段完美的人生旅程
2020年毕业时，JK还得到了一份特殊的“荣誉”——被学校聘为官方摄影师，直接从学生变成校职工。
要说他在大学四年里的GPA成绩，3.7分，倒也不算亮眼。能被校方青睐，还是因为他的实操技能过硬，有很多拿得出手的作品。
当时正值疫情，世界被按下暂停键，来自校方的橄榄枝，对于像他这样一时无法回国的国际生来说，尤为宝贵。
入职学校的市场品牌部门后，JK担任视频总监，负责所有对外的宣传视频拍摄，也是这个岗位有史以来第一位30岁以下的年轻人。
留校任职期间，JK为学校拍摄视频
在这个岗位上，JK干得很出色。他曾给学校拍摄了一个疫情期间的系列短片，每个短片都讲述一位学生和某一位教授之间的故事。哪怕在一段校长演讲视频里，他也会融入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创意。
校方对这个有能力、也很敬业的中国小伙，非常满意。如果在学校继续干下去，拿到绿卡不成问题，学校已经在考虑为他办理移民申请。
可是，随着疫情后期跨国航线逐渐恢复，JK纠结了一番，还是决定回国发展。
“留学期间，我错过了外太公太婆的离世，也错过了很多亲朋好友生命里的重要瞬间，非常遗憾。现在父母的身体也不是很好，我觉得自己离家更近会安心一些。”
回国重新开始，不仅意味着放弃拿绿卡的机会，也意味着人脉和关系网的清零。
作为一名独立摄影师，将面对的国内纪录片行业会是怎样的？他不知道。眼前的世界，再次充满不确定性，一如五年前初到蒙大拿。
图源《一次远行》纪录片
JK安慰自己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变化，唯有张开双臂，拥抱不确定性。
就好像，学过几年西班牙语的他，原本计划毕业后去西班牙工作生活一段时间，或者去南美洲旅居，可是因为疫情，计划通通打断。
他更没想到的是，刚到美国不久，因为父母生意上的投资失败，还差点留学断供。母亲在越洋电话里问他——是想留住未来的婚房，还是卖掉房产继续留学？JK选择了后者。
比起一套房子的确定性，他觉得，自己留学蒙大拿的经历，更为宝贵。
事实证明确实如此。五年的时间里，他从一个迷茫的学生，成长为一个梦想坚定、有自己人生方向的青年。
作为少有的留学生，JK不仅在课程学习上，得到了很多关注和包容，也邂逅了很多想象不到的机会、资源、人脉。
JK和室友在野外弹奏
他也和三位来自美国、沙特、尼泊尔的室友，结下了一生的友谊。由于文化背景和宗教信仰的差异，大家闹出了很多笑话，却始终互相慰藉。他们一起户外运动、野外露营、在雪融水里冥想、在篝火边夜话……在蒙大拿的漫长冬季，留下了无数温暖的回忆。
而令JK敬仰的前辈们，包括导师克里斯，一直鼓励JK，“你有自己的理想，又很努力，大胆去尝试吧，你不会搞砸的。”这些都成了JK在未来生活中的精神指引。
JK在蒙大拿
去年回国后，JK和父母一起住在浙江义乌的乡下，他将家里的老房子装修成自己喜欢的风格，成立个人工作室。
短暂的低谷过后，工作室已经走上正轨，接到了不少新闻媒体的合作邀请，也有很多商业拍摄项目。“虽然商业拍摄会更赚钱，我还是希望有更多时间和精力，拍自己感兴趣的内容，打磨一些小而精的作品。”
JK在浙江乡下的家，也是工作室
去年年底，前往伊拉克全境拍摄，就是一次意外的拍摄计划。“虽然不在原定日程之内，但是这样的机会，让我难以拒绝。”
26岁的他，和摄制团队跟随伊拉克一支最精锐的部队，亲历打击ISIS的反恐前线。每一次行动，他都要身着防弹衣、头戴防弹头盔，跟拍好几天，晚上就住在军营里。
在这期间，他目睹了很多次近距离的交火，也亲眼看到一个国家到处遗留的战争创伤，包括战后重建的困难、通货膨胀、人民生活的水深火热。
JK在伊拉克拍摄
战地拍摄中，JK不仅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勇气和成熟，也在面对和处理不同民族的文化差异、宗教信仰上，更游刃有余。这背后，离不开留学蒙大拿期间的生活经历。
这些内核和素养，虽然不如名校背景那样直观，却让他更坚定自己的道路。
回头看，在地处偏远、国内少有人知的小众留学地，求学并工作的经历，也让JK对美国大学的综合实力与所谓的排名，有自己的体会。
“就拿蒙大拿大学来说，虽然全美综合排名只有150左右，但实际上，它是美国公立大学系统中的旗舰学校，处在美国研究型大学的第一梯队（R1 university) 和大学体育联盟中的第一梯队（NCAA Divison One），也有一些全国靠前的本科专业，不管是学术训练、校园文化、还是体育竞赛，都毫不逊色。”
他希望自己的求学经历，能启发大家用更多元的视角去看待一所学校的价值，也站在终身成长的角度，重新看待留学的意义。
JK在毕业典礼上与大家拥抱
图源《一次远行》纪录片
如今置身老家的山间田野，JK经常有一种恍惚回到蒙大拿的错觉。工作室的墙壁上，还悬挂着从蒙大拿带来回的牛仔帽和滑雪板。
他说，那是一段永远激励自己的燃情岁月。
*文中部分图片来自小红书账号@楼佳凯JK Lou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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