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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章节:
01、他读大学时得了抑郁、双相,两次住院
02、创伤修复之前,他靠服用药物稳定情绪
03、他无法独自外出,背后有哪些心理创伤?
04、他总是为了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
此图为AI生成
文 | 何日辉
发布 | 晴日心理
01、他读大学时得了抑郁、双相,两次住院
2021年3月,天宇跟随父母前来找我面诊。那时候,天宇已经至少有3年病史了。
2018年,天宇在英国读大学,那时他就出现过抑郁症症状,情绪不稳定,睡眠和食欲都很差,想学习但又学不进去,又不愿意出门,窝在宿舍里打游戏。
幸好,天宇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,他去医院就诊。英国的精神科大夫诊断他得了抑郁症。服用抗抑郁药治疗了3个月后,天宇的症状好转,在大夫的指导下停药了。虽然他的整体情绪还是比较压抑,但坚持读完了本科。
2019年,天宇回到国内。他非常进取,计划再考取一个行业的资格证,还想继续出国攻读研究生。但他那时的学习效率很不理想,备考的压力非常大,再加上跟父母的相处中矛盾不断,天宇焦虑烦躁,最后情绪崩溃了,病情复发。
他这一次抑郁发作比以往更严重,甚至有厌世的想法。他到苏州一所三甲医院精神科就诊,被诊断为心境障碍,大夫要求他住院治疗。
我看了他当时住院吃的药,有抗抑郁药、心境稳定剂、镇定安眠药等。住院期间,天宇母亲问儿子能不能向医院请假几天,外出参加考试。这可惹怒了天宇。他非常烦躁,甚至有自残行为,住院大夫又给他增加了抗精神病药。
从这个用药方案来看,当时的大夫很可能认为天宇是双相障碍,只不过可能考虑到患者和父母的心理压力,所以没有下更具体的诊断。
天宇出院时病情好转,可好景不长,因为父母不认可他交的女友,两人被迫分手,天宇又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。这次,天宇主动要求住院,他觉得住在医院里反而更放松,一旦回家跟父母在一起就很压抑。
大概2个月后,天宇出院了。他的情绪整体稳定,但需要长期服药,失眠仍然严重。
天宇对我说,他内心深处也很想康复,像正常人一样考试、学习、工作,但他非常消沉,缺乏动力,走不出去,“不想做任何事”。他父母自然也很着急,如果儿子继续这样下去,岂不是前程尽毁?
面诊中,我还花了很多时间详细了解天宇的成长经历,尤其是他跟父母的亲子关系。跟很多抑郁症、双相障碍患者一样,天宇并没有一个幸福、快乐的童年。
在小时候,他曾有几年不跟父母住在一起。父母为了让他学习更出色,把他送到一位跟他们关系很好的老师家里住。这个老师对他非常严厉,经常对他打骂,天宇跟母亲哭诉,可母亲总说老师是为了他好。
后来,天宇回到父母身边住,但他对父母的感觉很陌生。天宇母亲对儿子的学习成绩还是很严厉,总是拿他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较,要是天宇考得不理想,妈妈经常一顿指责。
天宇说,他觉得自己就是母亲用来撑面子的工具,只有成绩好,母亲才会高兴。他跟母亲在一起时非常压抑。直到初中时他住校,来自母亲的心理压力才有所减轻。高中、大学他都不在父母身边,跟父母的亲子关系反而缓和一些。
可大学毕业回国后,他又跟父母一起住了,他感到压力又上来了,很容易跟父母吵架。
天宇父母觉得儿子很敏感、很偏执,跟他说道理他都不听。天宇则觉得父母总是给自己很大压力,只在意学习成绩,还总是否定自己找的女友,逼迫他们分手,就连他已经生病住院了,母亲还要求他外出考试。他也很痛苦。
显然,天宇父母的家庭教育方式是比较简单粗暴的。尤其在天宇小时候,他们几乎对儿子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,也没有意识掌握科学的精准精神心理学知识,科学的家庭教育知识,盲目“鸡娃”,盲目攀比,只重视学习成绩。
因为无知,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对儿子造成了大量的叠加性心理创伤。
在校园中,天宇也遭受过不少负性事件。他从小学到高中都被同学欺负过,寄宿在家教老师家里时经常挨打挨骂,有时还被学校的老师冤枉。他跟父母说过几次,但父母不理解,他后来就不说了。
高考时,天宇发挥得不理想,以一分之差与一本院校失之交臂,只好去了一所二本院校。天宇很不喜欢这所大学,跟同学、老师发生了很多矛盾,心里又很不甘,他决定出国留学,最后就在留学时罹患了抑郁症。
通过两个多小时的详细面诊,我认为天宇并不是典型的双相障碍,而是抑郁症伴激越状态。
他频繁跟父母发生冲突、吵架,显得情绪激动,这其实是他的大量叠加性心理创伤被激活了,这是激越状态,不是典型的轻躁狂/躁狂发作。他之前看的那个精神科医生,有可能也是因为觉得他的“双相”症状不典型,所以没有诊断双相,只是通过精神科药物稳住他的情绪。
不过,天宇父母觉得孩子偏执、不听劝,这确实是客观事实。天宇的叠加性心理创伤太多了,有很多扭曲的认知,所以形成了一定的偏执型人格改变。而且,他还有明显的学习障碍,想学但学不进去,虽然他想继续提升学历,但他一想到上学和考试就焦虑。
那如果从精准精神心理学的角度出发的话,其实天宇的患病原因非常清晰,主要是遭受了大量的叠加性心理创伤以及自我否定所导致的。他符合从精准精神心理学角度提出的病因学诊断——创伤后应激反应失调(PTSRD)。
在面诊最后,我对他们一家人提供了一些具体化的建议。现在天宇大部分时间待在家,那父母就要赶快深刻地自我反省、改变及提升,学会真正地尊重和理解孩子,缓和亲子关系。不然,天宇的病情会一直反反复复,总是走不出去,又不停跟父母发生冲突,陷入恶性循环,病情会越来越严重。
其实,他们一家来面诊时,只有天宇母亲对我们机构比较了解和认可,天宇和父亲的了解很少,认可度就更加谈不上了。天宇心里仍有康复愿望,也迫于母亲的“压力”才愿意来面诊。
可是,我在面诊中跟他聊得很投契,对他患病的原因和过程分析得很深入,还当着他的面指出他父母过去的家庭教育错误。很快,天宇和父母提出想接受基于精准精神心理学的深度心理干预,我们经过评估也认为合适,最终决定收治。
02、创伤修复之前,他靠服用药物稳定情绪
如果按照原计划,天宇会更早接受深度心理干预。可当时广州还受到新冠疫情的影响,排在他前面的患者的深度心理干预计划被推迟了,他的也就跟着被一再推迟。
去年9月,天宇正式开始接受临床深度心理干预。
天宇母亲告诉我,儿子在排队等待的期间,去过一家很好的企业实习。他父母很高兴,还给他不小的经济支持。可天宇去了不到一周就打退堂鼓了,有病情复发的迹象。
后来,他还坚持要搬出去住,独自一人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住了2、3个月,期间情绪也不太好,不愿意理睬父母。后来情绪好转,才愿意跟父母正常沟通,
而且,自从我对他们面诊后,天宇的母亲有了不少改变和提升。她曾经真诚地向儿子道歉,检讨自己过去的教育方式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。她也逐渐学会了尊重儿子的意见,不再强势地提要求和施压。
所以,天宇跟母亲的亲子关系有所缓解,基本上能够进行正常的交流。天宇的父亲也注重陪伴儿子,经常带儿子出去吃饭。总的来说,天宇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改善,跟爷爷奶奶和父母的交流都还可以。
天宇母亲还说,儿子申请国外的研究生入学通知书下来了,只可惜他病情还不稳定,天宇母亲想了很多办法,校方终于同意天宇可以在线上参加入学典礼,并且学习一些课程。他们非常希望天宇真正走向康复,第二年能如愿出国读研究生。
正式心理干预前,天宇看起来虽然挺正常,不会跟父母大吵大闹,外出也尚能保持礼貌和克制,但他心里其实很压抑,总在房间里发呆。这次来广州之前,他已经情绪低落7、8天了,母亲不知道什么原因,天宇也不说,但幸好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。
天宇也说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比较平稳,但跟父母的沟通时好时坏。心情好的时候能跟父母多说几句。以前他对母亲有很多负性情绪,但现在没啥感觉。
可是当他做事情不顺利时,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坏,不愿意跟父母说话。虽然他会有意识地自我调整,但最短也需要几天,甚至可能要2周心情才能平复。有时想起小学、中学老师给他带来的伤害,他也会不开心。
他能看一些简单的书,但注意力还是难以集中,遇到一些难度比较大的知识点时,情绪又会波动。他还觉得自己对女朋友比较依赖,每天都要跟女友语言通话才能睡觉。
从表面看起来,天宇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,即使心情不好,也没有过激的行为,但以上这些问题的背后都有较大的隐患。如果他接连遇到几件不顺心的事,“屋漏偏逢连夜雨”,他可能会再次情绪崩溃;他还有明显的学习障碍,学习效率很低,而且一遇到难题就烦躁;他在恋爱关系中过于依赖对方,有可能会受到伤害。
还有,他对母亲没有负性情绪,只是没感觉,这并不是亲子关系得到明显修复了,而是他麻木了。他对父母还是没有亲近、温馨的感觉。
总的来说,天宇表面上情绪比较平稳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暂时不需要面对学习、生活上的压力,家人也有意识地顺从他。而且,他每天服用2片喹硫平,2片碳酸锂,6片拉莫三嗪,整体药量是较大的。
这些药物能“压抑”他的情绪,避免他出现愤怒、激动的激越状态,减少出现意外的风险,但也让他对外界的反应趋向于麻木。他仍然没法正常地学习、生活、出门社交。天宇也承认这种感觉。
我还跟天宇详细地解释了精准精神心理学、病理性记忆、内隐记忆层面等概念,还有基于这些概念下的临床深度心理干预技术,并告诉他接受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时有哪些注意要点。
这能快速地增加他对我和创伤修复师Lucy的了解,增加信任度和认可度,后续正式进行精准化病理性记忆修复时会更加顺利。
第四次深度心理干预时,我对天宇进行了催眠感受性测试。如果满分10分的话,天宇的身体放松程度8分,但精神放松程度只有5分,他说自己在催眠过程中杂念比较多,尤其容易想到女友。
于是我又对他进行了一次催眠强化训练,希望他能够更加放松、注意力更加集中,更顺利地进入更深的催眠深度。这一次,他的专注度比上次更高了。我把他转给了创伤修复师Lucy。
03、他无法独自外出,背后有哪些心理创伤?
去年秋天,天宇第一次与Lucy见面。Lucy又详细地问了他的成长经历和患病过程,但了解得更加仔细。
第一次进行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时,他们决定处理这个问题:如果没有别人陪同的话,天宇无法外出。
其实天宇一开始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,因为他觉得他并不是诚惶诚恐地求着别人陪自己,而是会从家人、朋友中挑选一个来陪自己。他觉得这是他主导的。
“那如果你选择的人拒绝陪你呢?”,Lucy敏锐地发问。天宇承认,这会让他感到很受挫,接着只好尝试约另一个人,一直约到有人陪他为止。
Lucy引导天宇意识到,他经常需要找别人陪伴,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,也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。而每一次他约别人被拒绝时,都有可能对他造成一些心理创伤。虽然这些心理创伤可能是比较小的,但不断叠加后,也会对天宇的精神心理状态造成较大的负面影响。
天宇认可Lucy的分析,同意处理这个问题。Lucy利用深度催眠进入天宇的内隐记忆层面后,找到了2个相应的心理创伤事件。
第一个创伤事件发生在天宇上小学四年级时,那时他几乎每天都去一位老师家里学习,一学就至少2个小时。这位老师非常严厉,对天宇又打又骂,天宇感觉非常疼,内心也非常委屈、难受。
但天宇在这位老师家里学习后,成绩提升得非常快,经常考满分。他告诉妈妈自己被打了,但母亲觉得只要他成绩上来了,这些都无所谓,老师是为了他好,还是坚持送他去老师家。
这成了天宇非常痛苦的一段记忆,每次出门去老师家的时候他就非常恐惧,不愿意去。但父母又要求他必须去,还会陪同天宇一起去。天宇虽然非常害怕,但有了父母的陪伴后,恐惧心理明显减轻了。
逐渐地,每当天宇内心有恐惧,不愿意独自去某个地方时,但只要有人陪同,他就会愿意去。然后又慢慢发展为天宇几乎从不愿意一个人出门,无论什么情况下,他都需要别人的陪同。
Lucy对这个心理创伤事件进行了修复,并引导天宇意识到,这位家教老师的教育观念是不合时宜的。他只在乎学生的学习成绩,忽视了学生的心理健康。
不过,在10多年前那个时代,这样的老师和观念大行其道,很多父母也认为只要把学生的学习成绩教得好,就算得上是一位称职老师,甚至认为是很好的老师。他父母当时的错误做法和观念,其实也是当时那个时代背景的产物,他要理性对待。但现在不一样了,现在的主流教育理念要求老师在教书的同时,更要懂得“育人”,尤其要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。
天宇即使不幸遇到了严厉、粗暴的老师,也无须感到恐惧,而是要学会积极地应对。而且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,他要学会积极地、及时地释放自己内心的恐惧情绪,学会独自外出,这是社会功能恢复正常的起码条件。
可是,当Lucy想进一步引导天宇释放内心的恐惧情绪时,却发现这相当困难,因为天宇总想逃避。经验丰富的Lucy马上意识到“爱逃避”的背后肯定有更多的叠加性心理创伤,但由于是第一次进行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(TPMIH),Lucy决定暂时先不处理这个问题。
第二个创伤事件发生在天宇上初二的时候。他在学校超市里买了一盒米饭,直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。其实略有经验的人就知道,用微波炉给米饭加热时最好加一点水,不然米饭会很干、很硬,加热时间不能太长。
但天宇显然不知道这些,等他把米饭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时候,米饭已经烧焦了。同学们嘲笑他什么都不会,说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也太差了。
天宇很郁闷,但他知道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确实是比较差的。从那以后,他很担心自己一个人出去时什么都不会,又没法把事情做好的话,会被人嘲笑。所以如果找不到人陪,他宁愿不出去。
Lucy对这个心理创伤进行修复,并引导天宇意识到无论是接触到新事物,或者是到一个新的地方,每个人都会经历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。即使他一开始不会,多请教、多学习、多上网查一查,很快就能学会了。
既然他认为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差,那就不断创造机会锻炼自己,提升这方面的能力,而不是因为害怕被人嘲笑,就放弃做这些事情。即使有些事情我们做得不太好,别人指指点点,我们也不用过多地理会。只要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并不断提升,看到自己的进步后,要懂得自我肯定,渐渐地,我们也能够从“不会”到“会”,从而完善自己的能力。
在处理这个问题的过程中,Lucy发现天宇对女友特别依赖。只要跟女友在同一个城市,他就需要女友陪伴出门。他当时在广州,国庆假期我们没有安排深度心理干预,他就一直没出去过,连垃圾也不往外扔,垃圾堆积在屋里都有味道了。
而且,天宇每到一个新的地方,他都非常渴望交好几个朋友来解决他不敢独自外出的问题。Lucy认为天宇这背后可能存在讨好型人格,但当天来不及深入处理这个问题。
第二天,我引导天宇从更加深入的层面理解“没人陪伴就无法外出”的问题。他一开始不但不觉得这是个问题,还觉得这是自己主导的、主动约别人的而沾沾自喜,这背后其实有很大危害。
天宇有点不好意思。但他也有反思,他认为这很可能与母亲的强势有关。他从小到大很多事情实际上都是母亲帮他安排好的,他并没有决定权,他觉得很压抑。所以,当他可以选择朋友陪同自己时,这种“主导权”令他很满足。但实际上,他是无法独自出门才“被迫”约人陪同的。
我意识到,天宇母亲对儿子造成的叠加性心理创伤后续需要进行处理,否则如果他总是因为压抑而过分渴望有“主导权”,这反而容易出问题。
接着,我把这次在内隐记忆层面发现的2个创伤事件告诉给天宇父母。他们很后悔,说当时确实太追求孩子的优秀成绩了,经常送儿子到一位老师家学习,孩子说这个老师对他很凶,他们也没在意,没想到孩子遭受了这么多的心理伤害。
我还提醒他们,不要再对孩子的事大包大揽,要允许孩子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做决定。如果孩子坚持,父母甚至可以在后果不严重的基础上让他们试错,并引导孩子要承担责任,而不是总是给孩子安排好所有的事,出了问题又给孩子“擦屁股”,这会严重损害孩子的生活自理能力、独立思考、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。
04、他总是为了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
一周后,天宇再次与创伤修复师Lucy见面。天宇苦笑着对Lucy说,上次处理了“无法独自出门”这个问题后,他对一个人出门的恐惧明显减轻了,可他还是没法出门,“临出门时,我总会冒出各种各样奇怪的想法,瞻前顾后,还是出不了门。”
Lucy认为这背后极有可能仍有一些残余叠加性心理创伤,可以再次处理。但天宇觉得另一个问题更困扰自己:他总是喜欢站在别人的角度去解决问题,而不是顾及自己的感受,经常委屈自己、满足别人。
上一次进行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时,Lucy就觉察到天宇很可能有讨好型人格,对女友、朋友的心理依赖很重。这个问题对天宇的负面影响确实很大,Lucy决定先进行处理。她利用深度催眠进入天宇的内隐记忆层面后,找到了3个相关的心理创伤事件。
第一个创伤事件发生在天宇上小学五年级时,还是跟那个非常严厉的补习老师有关。有一次,天宇上完了2个小时辅导课,母亲还没来接他,他难得歇口气,就望着窗外放空一下。
那位辅导老师收拾好东西,扭头一看,发现天宇在发呆,就气不打一处来。天宇母亲来接天宇时,他立刻向天宇母亲投诉,说天宇宁愿发呆,也不愿意赶紧写他布置的作业。
天宇母亲觉得很丢脸,在回去的路上她大发雷霆,一边走、一边骂儿子,整整骂了一路。
天宇在内隐记忆层面想起了当时的感受。那天他在学校上了一整天的课,校内作业很多,他已经有点疲惫了。紧接着又上了两个小时补习老师的课,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动了。
所以他真的需要休息一下,不想立刻写作业。再加上他一直很害怕这个补习老师,觉得老师面目狰狞。他不愿意、更不敢跟老师说自己累了,担心又要挨打、挨骂。所以补习老师误会他在磨洋工,非常不满。
天宇在回家路上被母亲不停地骂,他心里非常委屈,但他也不作任何解释,只是低着头任由母亲骂。Lucy问他为什么不解释?天宇说,“没用的,我妈根本不会听我的!”
Lucy将这个创伤事件修复后,引导天宇意识到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,内心要变得自信、强大起来。遇到问题时,尤其是外界的误会时,他可以勇敢地表达真实想法,不要因为过分顾虑而闭口不说。否则别人会继续误会,对他不满,他也一肚子的委屈,很容易形成叠加性心理创伤。
而且,天宇一看到老师“狰狞”的面孔时就感到恐惧,Lucy引导他要意识到有些人虽然长得凶,或者显得很凶,但他们的内心却可能是比较善良的。天宇不能以貌取人,更不必被这种外表所恐吓住,要学会就事论事。
其实,天宇在接受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时,也有迎合Lucy、站在Lucy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心理,不说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和想法。这很容易影响催眠的深度,导致一些更深层次的病理性记忆难以浮现。
第二个创伤事件发生在天宇上小学一、二年级的时候。有一次,父母给他买了一本《伊索寓言》,希望他能够认真阅读。
但天宇根本不想看,天宇母亲就一直逼他,两人吵了起来。天宇母亲还拿着笤帚打他,他一直反抗,而母亲却越打越凶,笤帚都打断了。天宇感到非常委屈,他特别想离家出走,但刚走到楼下就被父亲抓回来了。
天宇记得,当时家里的气氛非常压抑,母亲气得不说话,父亲也阴着脸。他受不了这个气氛了,为了打破僵局,他乖乖地去看那本书。
结果,他发现《伊索寓言》还挺好看的,但他心里还是很不平衡,有强烈的逆反心理,“我希望是我自愿想看书,而不是被人逼着去看书,别人越强迫我,我就越不想去做!”
也就是说,天宇觉得自己很容易委曲求全,但其实并不是每次都是他牺牲了自己的感受和利益。有时候是别人为了他好,对他作出一些建议和要求。但因为他有逆反心理,一味认为这不是自己自愿做的,是别人逼迫的,所以才产生了委屈的感觉。
Lucy修复了这个创伤,并引导天宇当遇到别人要求自己做一件事的时候,要理性分析。如果这件事确实对我们有益,那就欣然接受,而不是感到委屈,或者为了对抗而对抗,更不需要用像“离家出走”这种逃避的方式。
第三个创伤事件发生在他小学五年级时。当时他的母亲又逼迫他看书,这个相似的事件激活了上面的心理创伤,还有妈妈平时因为过于强势而对他造成的其他心理创伤。
天宇当时非常气愤,他暴躁地把一整本书都撕碎了,冲着母亲大吼大叫,“你越逼我做什么,我就越不做!”
他跟母亲相持不下,最后他吵累了,他也知道母亲是不可能跟他道歉的,又想赶紧解决这件事,所以他选择了跟母亲道歉。但其实他心里是非常、非常委屈的。
这种心理慢慢演变就成了他现在的样子,遇到人际矛盾和冲突时,他为了赶紧解决问题,很容易选择忍气吞声,站在别人的角度解决问题。
Lucy引导天宇意识到,以前母亲的教育方式非常强势,他选择委曲求全这可以理解。但现在他已经成年了,母亲也已经意识到要改变,他要先学会站在自己的角度理解问题,不要总是憋着一股气委屈自己。
当他有了真正的自信和包容心之后,再学会与别人换位思考,理解别人。如果能做得更好一些的话,他最后甚至能学会站在大众的、社会的角度看待问题,对社会有更加宏观的理解。
这次天宇结束内隐记忆层面的病理性记忆修复时,Lucy发现他的眼睛更有神了。第二天天宇也对我说,他感觉这次的催眠深度更深,效果更好。
我告诉天宇,如果遇事总是忍,看上去好像很大度、很快就能解决问题,但其实更容易被人欺负、被当作软柿子捏,然后恶性循环,不断形成叠加性心理创伤。
这很容易导致敏感多疑、偏激易怒的偏执型人格改变,甚至是偏执型人格障碍。当情绪爆发、失去理智时,就很容易做出极端行为。天宇面对家人时,就有明显的偏执型人格改变,这背后有不少就是他过去不断委曲求全而形成的叠加性心理创伤。
当然,不委曲求全,并不代表我们可以蛮横无理、随意发泄自己的情绪。我们是要有理有据地表达自己的需求和想法,尽量在与别人的沟通、协商之中得出一致的结果。
在单独跟天宇父母交流的时候,我把上面3个心理创伤事件都告诉了她。她妈妈知道自己过去的教育方式有很大问题。
她自己是高材生,她的同学、同事们也是高材生。他们的孩子读书很厉害,天宇妈妈很好强,她认为自己的儿子也要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优秀,盲目攀比成绩,所以给儿子施加很大的压力。
而且天宇3、4岁时住在干爹干妈家,小学又有几年住在一个老师家,初中以后就住校了,亲子关系一直不亲近,他们跟儿子的沟通有很大的问题。
不过,天宇母亲已经有意识地作出改变了,她不像以前那么强势,正在努力学习倾听儿子的心声,尊重孩子的想法。
天宇父亲还说,这次病理性记忆修复后,儿子心情很好,还跟父亲一起出去买水果,他对这种积极改变感到非常高兴。他们很希望天宇能够开始减药,但我认为才进行了两次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,病情还没有大幅度好转,还要再耐心等一等。
而且,当时天宇还面临着一个紧急的“大麻烦“,他之前申请了研究生线上网课,学校同意了,就在那个周末,他就要参加线上开学典礼了。
虽然只是线上的仪式和课程,难度相对较低,也不需要面对大量的陌生人。但他一想到“开学”这件事,他就非常恐惧和不安,情绪不稳定,这个阶段更加不宜减药。
天宇这个表现是非常明显的学习障碍。通常来说,我们会先集中精力处理患者的情绪症状、亲子关系等等问题,患者的病情大幅度好转了,服用的药物也有所减少了,才会开始处理学习障碍的问题。
但现在事态紧急,他周末就要开学了,他非常焦虑、烦躁、害怕,如果这个“急症”不马上解决,他很有可能陷入情绪崩溃。我和Lucy都决定提前处理这个问题。
那他为什么一想到开学就害怕、恐惧呢?下一篇文章继续详细分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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